梦见了德

我昨夜梦见康德（Immanuel Kant，1724－1804）， 看见个子不高的他带着鸭舌帽在长满树的河边慢慢地散步，我没有与他讲话，因为我隔着他一段距离，但稍有惊喜，毕竟他是我崇拜的学术伟人。

我清楚地记得，我的梦是彩色的，小老头康德在如画的景中优哉游哉地走着，我目光随他移，我还看见一座桥，跨着河，桥上的路面没有任何人， 宁静， 那景色就是我在德国小镇上常看到的。我很少做梦，即使做了， 梦到的亦都是过去见过的人， 所见的景色也说不清是黑白还是彩色， 或者根本就没有环境，只是发生的事。我无法解析我这个梦，莫非，梦中真有时光隧道，让我竟然遇到德国的古人。特记。

    我与康德唯一的交集是我在一篇名叫“科学不是浮云”的文章中提过他。那篇文章是这样写的：

    太阳系星云起源学说的创立者、德国伟大的哲学家康德（Immanuel Kant，1724－1804）在《实践理性批判》的最后一章的结论部分写道：“唯有二事，常驻吾心，敬而畏之，与时俱新：上为宇宙星辰，内为道德法则”。这句话，在康德逝世后作为墓志铭刻到他的墓碑上。笔者自1978年春天踏进南京大学以后一直在大学校园里从事学习、研究和教学。大学毕业后先进中国科学院（北京）研究生院、后到法国攻读博士，再到加拿大（1991）做教授，30多年的科学实践活动让我对康德这句名言有了一定的理解。

      康德讲的第一件事是，我们人类头顶上有天，那就是茫茫宇宙，浩瀚星空，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仅是其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分子而已。在大自然面前，人类极其卑微、极其渺小、极其短暂，我们即使是科学大家对自然了解得依然太少太少。不谈宇宙，不谈地球，就是面对一座大山，我们也只有高山仰止的份。我相信有一个“爱因斯坦的上帝”（不是《圣经》所述的上帝）的存在，他主管宇宙万物的规律，他把这些大大小小的规律藏进黑暗的房子里，派遣一群叫科学家的人进去寻找。牛顿进去那间房子，拖出万有引力；爱因斯坦到了那间房子，摸出相对论来。

    康德说的第二件事是，我们人类心中要有道德法则，这是人与动物本质的区别所在，它提升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地位，为人类提供了理性生存的终极价值。人类在她认识自然的过程（即科学实践）中，不能有半点虚假甚至马虎，否则就违背“爱因斯坦的上帝”让人类寻找他的秘密的本意，必受能见“群山在流动”的永生上帝的惩罚。心中的道德法则让我们要有理想、有信仰、敬畏自然、敬畏宇宙、有职业操守，不弄虚作假是科学工作者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和禁忌。弄虚作假、伪造数据、骗名骗利，这种人不配做科学家，应该离开科学界，因为他们的行为不仅破坏了科学研究的本质，而且带坏了学风，教坏了青年。所以，康德说的这两件事就是，人类不仅要懂得需要认识什么或认识对象是什么，而且更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，要不愧苍天、不愧心。

      中国的先哲们同样对心中的道德法则有很多论述，例如：“真实无妄”，“不以二心为体，不以假话为用”。“独行不愧对影子，独睡不愧对衣被"。“从外省察自己不欺万物，从内省察没有欺骗于心”。佛家有“不打妄语”，荀子有“内不自诬，外不自欺”。“君子心中，常存敬畏，虽然听不到看不见，却不敢忽视”，讲的和康德所说一样都是心中应有的道德法则。

    不知不觉我们好像来到“千年一遇”的时代，“什么”被错打成“神马”，却意外地风行长江南北、神州内外。神马都是浮云！浮云即虚无、缥缈、转瞬即逝，留不下来的意思。但是，一切神马皆可变成浮云（例如，院士神马的，不过是浮云；奖金神马的，也是浮云。没有这样的大彻大悟，为名为利做研究，必定浮躁不定），唯独科学神马不能成为浮云，科学研究所产生的一切数据、图表、文字，一经发表，统统存进图书馆，再被多方独立检验，任何不实的数据与结论迟早会被暴露或揭露出来。

       大家都知道，中国要科技立国，目前最需要的是强大的创新力。中国不缺农民工，缺的是一流原创人才。过去100多年来，全球华人只有10个获得诺贝尔科学奖，中国大陆本土迄今一个没有，而犹太人则有180多人获得过诺贝尔奖，虽然犹太人仅占全球人口总数约1%，但获诺贝尔奖的数目却高达25%。中国现在的科技经费投入已经很多，可惜相当一部分被浪费了。经济转型期的社会亦可浮躁喧嚣，但大学校园绝对要清静、学者更要理性，不能浮躁、喧嚣。在某些大学，科学研究竟然成为某些人的“吸金术”，把科学发现和理论建立作为谋求个人利益和名誉的具体路径和目的，忘记科学研究是寻求真理的实质。科学研究已经“快餐化”，没有人耐心地去等待实验和推理的成熟，盲目追求效益、速度成为评判科学研究、学术水平、项目质量唯一的指标，皆是要不得的。科学研究需要深刻的感悟、寂寞孤独的思索、知识的长期积累，不是东拼西凑，不是巧取豪夺，不是坑蒙拐骗，凭空腾飞。当然，我们也需要思想自由和科学家靠实力成长的公平竞争的整体机制。

         此外，科学家包括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工作者理应是社会良知与良心。如果科学家发现社会的缺陷与错误，看到了社会制度性不公、不平以及不利于人才成长的因素，也装聋作哑，视而不见，甚至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、昧着良心说假话，为虎作伥，充当邪恶势力的吹鼓手和辩护人，心中就无道德法则，那就愧为科学家。当然，普通的科学工作者，手中无权，兜里无钱，面对豪强的虚伪、社会不公和不平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写出来、说出来，让真相大白于天下。哪怕说了也白说，但是白说也得说，而且要说真话、不说假话，这是科学家做人的底线。

      行笔至此，顺便说几句孩子的素质教育。当今中国，一谈到孩子的素质教育，家长们大都会想到他们孩子在学校的各门功课成绩，课外学钢琴、学舞蹈、学绘画、学唱歌、学英文。依我看，素质教育最重要的内容还是康德的“心中的道德法则”，首先应该是诚实教育，教育孩子做诚实人，干诚实事，待人以诚，不弄虚作假。面对当今社会缺少诚信的状况，不少家长认为，诚信的孩子将来在社会上吃不开，会上当受骗，甚至有人认为，诚信就是老实无用。如果孩子们知道，中国还有极个别人靠数据作假发表假论文骗当院士的，他们还想献身科学研究吗？科学在他们心目中还有美好崇高的地位吗？教育孩子诚信要从小做起，从我做起，诚实友爱，学会奉献和分享。诚信，不需要花多少钱，注意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，就可以培养出诚信的新一代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