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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王亭苏
听老香港人讲,香港的火车电气化之后,人们才重新想起从前的黑头老火车。黑头老火车,光听名字就莫名亲近起来,像远遁于另一个时空的亲人,在某个光阴的节点上留下永久的气息,默然的注视现世的自己。没有恐惧和厌倦,只有无法触及的怀恋和感伤。
黑头老火车保留着香港最初的天真和活力,让人相信香港永不会老去。香港人的词典里是没有意志消沉几个字的,他们刚愎自用,果敢,活力浮泛。
黑头老火车拖曳着黑色的烟雾里全是香港人历代奋进的心酸故事。飘淼, 整洁的秩序,传奇。香港人的人生真正的起点是无数睡梦中被轮轨碾碎的梦开始的,英国人的米字旗劫掠了浮世梦,然而香港人有自己是梦,他们刚愎自用,然而坚韧,接纳,从容。
在从前的黑头老火车上,香港人和报贩,叫卖斋食的小贩从来分不出彼此,都在烟火人生里,这里没有阶级社会的纷争,三教九流不分彼此,男女老幼溷杂起来一支合唱团,各司其职,看报,瞌睡,吃鸡爪,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时局,聊生活。
黑头老火车是亲切的,笃定的,是烦忧的,却没有多少惊扰。
怔忡的望海者眼里没有绝望,只是在过于跳跃的世界发了一会梦,让自己的心重新安定下来。
黑头老火车承载着凡俗的人事,是香港人历史进程中的一次不短的跋涉,是人生故事和财富累积的起点,是无数梦碎和梦醒,是一切开始和结束。
杜米叶的名画《三等车上》是香港普通人命运的剪影。电气化意味着科技的进步,然而也同时失落了凡俗众生亲近彼此的天性。隔绝感与日俱增。摩肩接踵 耳鬓厮磨的的汉气,土气,都没落在咫尺天涯的澹漠里。
奥诺雷·杜米叶《三等车厢》
楼下是山,山下就是九广铁路的中转站,纷繁,杂乱而有序,我的迟来再也无法圆满老香港人心心念念的梦中远去的黑头老火车,我只能幻想它的样子,它日夜明亮的轰鸣,轰鸣中的人生,起落的命运。
我只能在时间的更替中怀想,替他们记录他们赋予我的这人间的脉动,有情便是万事足。
格调是时间堆砌的影子,虚幻,无意义。
GMT+8, 2018-1-19 09:50